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被打破。秦明朗愣了愣,迅速將匕首收回。不等院子里收拾好,一個清瘦干練的男人就走了進(jìn)來。三十幾歲,膚色略黑,穿著一身淺灰色長衫,腰間掛著府尹的腰牌,并沒有著官服,顯然不是公辦。柳如知看著滿院子的混亂,略顯詫異。出征前,秦明朗只是個六品侍衛(wèi)長,下意識的就想行禮,蘇玉蘭卻冷傲開口,“都說京兆府尹柳如知,兩袖清風(fēng),最不喜做攀附之事。今日一見倒讓本縣主倍感意外。”她扶著秦潤的手姿態(tài)凌厲的站到了秦明朗的身邊。“明朗,你雖未面圣,可二品晉封的皇榜已下。柳大人區(qū)區(qū)三品,即是父母官,更應(yīng)通曉大周禮制。”三品叩拜二品,理所應(yīng)當(dāng)。秦明朗的腰桿瞬間挺的筆直。秦潤更是將頭恨不得揚(yáng)到天上。這等榮光,可是江清婉一輩子也不可能給他的。柳如知眉角微挑,也不推托,俯身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耙娺^秦將軍,蘇縣主?!鼻孛骼暑D覺渾身舒暢,大手一抬施恩般說,“今夜慶功宴,本將軍準(zhǔn)你……”他話沒說完,柳如知卻已經(jīng)轉(zhuǎn)向了江清婉,雖只是拱了拱手,可語氣卻比剛才行禮時更顯敬重?!扒胤蛉?,柳某有事相求,不知能否移步府外說話?!鼻孛骼室诋?dāng)場,手還舉在半空,滑稽又尷尬。蘇玉蘭的臉色也不太好看。扶著她的秦潤立刻解釋。“她不是秦夫人,我母親蘇縣主才是真正的秦夫人,江清婉現(xiàn)在只是個沒人要的個下堂婦!”柳如知甚是意外。難道秦家人不知江清婉的本事?這時蓮兒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砰砰開始磕頭?!扒蟠笕藶槲壹曳蛉俗鲋鳎∏丶冶品蛉撕碗x,搶走了夫人的嫁妝,還要打死夫人!”“你這賤婢!”蘇玉蘭上去就是一腳?!芭?!”下一刻,她臉上就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一巴掌。江清婉身體發(fā)虛,可這一巴掌打的卻用了全力。蘇玉蘭差點被甩飛出去,捂著紅腫的臉暴跳如雷?!澳氵@個賤人敢打我,秦明朗,給我殺了她!”李斗已經(jīng)站起來,和蓮兒一左一右護(hù)在江清婉前面。江清婉抬手將二人撥開,面色森然冷厲?!吧弮赫f的有哪一句不對?一個縣主,一個二品武將,卻在府中蓄意殺人?;食悄_下,藐視律法,即便我們是平民百姓,難道見了父母官,還喊不得冤嗎?”秦家眾人皆被駭住。蘇玉蘭自小嬌縱,何時受過這等屈辱,見秦明朗不動,憤怒的抽出他身上的匕首就要殺了江清婉。柳如知卻側(cè)身擋在前方,“你們是當(dāng)本官不在嗎?”聲音雖不大,可威懾力十足。京兆府尹雖是三品,卻是皇帝欽點,就算是一品朝臣,他也審得。秦明朗立刻將蘇玉蘭死死拽住。他雖不知柳如知為何要站在江清婉那一邊??珊脻h不吃眼前虧。此事若鬧到府衙,他要履職巡防營守將的事怕要黃?!傲笕苏`會了,江氏被我休棄,心有不甘,言語沖撞了縣主,才會發(fā)生廝斗,絕無她口中殺人之事?!彼f完又低聲哄蘇玉蘭?!皠e為了一個賤婦損了蘇家顏面?!边@其中利害關(guān)系,蘇玉蘭自然清楚,她恨恨的將匕首丟在地上,只能暫壓這口惡氣。柳如知轉(zhuǎn)身看向江清婉?!扒胤蛉恕?,江娘子,你可要訴訟狀告秦家?”秦明朗心頭巨震,立刻沉聲呵斥,“江清婉,你非要撕破臉皮嗎?”“難道還沒有撕破嗎?”江清婉冷笑一聲,“我剛剛給了我選擇,現(xiàn)在,我也給你一個選擇,讓李斗揍回來,或者,一起去府衙!”“什么?”秦明朗氣的肺都要炸了。秦潤年幼,想的沒那么深,氣卻極盛。插著腰,手指快戳到了江清婉的鼻子上。“我給你最后一個機(jī)會,跪下給我母親磕頭賠罪,要不然,這輩子你也別想再看見我。”這五年,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江清婉有多喜歡他。他撒個嬌發(fā)個脾氣,她都會買一堆東西哄他。他等著江清婉乖乖聽話。也篤定,他可以隨意丟棄江清婉,但江清婉絕對舍不得不要他。江清婉漠然的看著他。眼前少年,再不似從前模樣。只這一會,眉心已經(jīng)開始聚集黑氣,若沒了府中陣法相護(hù),出事是遲早的事?!澳惴判模退銓砟闼涝谖颐媲?,我都不會掉一滴眼淚?!鼻貪欝@住。江清婉卻不再理會,側(cè)身沖著柳如知福了福身?!罢埜笕藶槲摇薄吧暝倍诌€沒說完,就被秦明朗急聲打斷?!暗鹊?!”此刻他周身殺氣爆膨,壓都壓不住。一張俊臉更是黑成了鍋底。憋了半天,從牙縫里擠出四個字?!拔疫x前者!”江清婉緩緩直起身,平靜的看向李斗?!按蚧厝?!”李斗很聽話,軸的無比實在。一拳一腳,沒收半點力。將秦明朗揍得和他一樣慘烈?!斑@里還差一點!”“哐!”秦明朗不能反抗,在李斗的拳頭下,飆出了兩條鼻血。恩怨結(jié)清,江清婉隨著柳如知出了府??绯龈T的那一刻,周身似有金光纏繞。她緩緩轉(zhuǎn)身,袖袍輕撫。一道符箓扎進(jìn)了府內(nèi)地面,化作千絲萬縷的蜘線,迅速蔓延全府。整個府邸,仿佛在一瞬間失去了光澤,變得死氣沉沉。蓮兒看著緩緩關(guān)閉的朱門,心中仍氣憤難平?!胺颉〗悖募迠y就這么白白給了他們嗎?”江清婉的臉色正肉眼可見的恢復(fù)。唇上染了血色,艷若桃花。她輕輕笑了笑,沒多解釋。那幾間鋪子,本就是她偽造身份臨時買的,這些年所賺的銀錢,都存到了她在錢莊開的戶頭里。嫁給秦明朗的時候,她就算過秦家人的命數(shù)。一家子都是散財命,若強(qiáng)行留下財寶,只會厄運(yùn)纏身,難以壽終。她將赤玉交給秦明朗,一是護(hù)他周全、保他晉升,第二便是改他命格。只要他回京后與她做了真正的夫妻,命格就能徹底改變。從此以后,一世通達(dá)??扇缃?,他們既然非要強(qiáng)留,給他們便是。至于帶來的災(zāi)厄,他們都得受著。誰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