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輕衣看到此處只覺得滔天的怒火就要把她點燃,沈千山四周也仿佛寒冰凝結,他們只想立刻就出去,將這應有的公道還給柳青青。
然而當“雨霖鈴”的受術者為自愿展示記憶的生靈時,“雨霖鈴”是不受施術者的意念控制的,非得等到這個生靈的所有記憶都展現完畢,施術者才能脫離此境。
柳青青的記憶繼續(xù)滾動著,他們動彈不得,只能強行壓下怒火,繼續(xù)看這姑娘想要讓他們看到的她的生前身后事。
按理來說,人死后魂魄即散,瞬間化而為氣回歸天地,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柳青青死前執(zhí)念太深,她的魂魄并沒有散去,只渾渾噩噩了一段時間,再次清醒來時,她已經呆在別山的神廟里。
那神廟神像巍峨,面帶悲憫,就像她生前來拜時那樣,絲毫沒有變化。
而神像下面,那只她曾經救過的那只如友人般的蟾蜍正靜靜地趴在那里看著她。
柳青青呆呆地低頭看著自己半透明的手,喃喃道:“我……我這是死了么?”
大蟾蜍張口道:“……是的?!?br/>
柳青青見到蟾蜍口吐人言,也不驚訝,只怔怔道:“啊……我還是死了啊……寧寧呢?我的寧寧呢?……我……我想再去見見寧寧。”
“好?!?br/>
癩蛤|蟆告訴柳青青自己叫言昕,是一只修為不怎么樣的蟾蜍妖,但它會幫她實現愿望。這之后它常常出門,一出就是一整天,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花了七日的時間終于帶柳青青下了山。
蟾蜍妖認不得人臉,它用了十幾年的時間才記住了一個柳青青,它不知道柳青青連死都心心念念的寧寧長什么樣子,它只知道柳青青曾經救過它,所以無論柳青青要什么,它都要滿足她。
柳青青指引著它往商人家中趕去,卻在路過官府門口時,發(fā)現了寧寧的身影。
新上任的黃州長坐在堂上,似笑非笑地聽著灰頭土臉跪在堂下的小女孩顛三倒四地說自己娘親不睜眼了,自己娘親身上的有好多傷。
柳青青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想要像以前一樣摸一摸女兒的臉,手卻從她的身上穿了過去。七日的時間渾渾噩噩地過去,她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在這一刻終于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和女兒已經陰陽兩隔了。
寧寧帶著黃州長去了家中,然而她那常年不喜她的父親卻迎了上來,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親親熱熱地和黃州長談起了生意,沒有一句提到故去的柳青青,仿佛根本就沒有這個人。寧寧幾次想要插話,卻都被男人瞪得咽了回去。
待黃州長走后,男人伸手扭住寧寧的頭發(fā),不顧孩子的呼痛聲,將她強行關進了柴房,命她反思三日,不準吃喝。
柳青青發(fā)瘋一般地撲上去,想要扯開男人粗暴的手,卻一次又一次徒勞地穿過去,什么也做不到。
門“碰”地一聲緊緊被關上,從外面插了門閂上了鎖,她的寧寧在柴房里小聲地啜泣起來,她的丈夫卻頭也不回地扭身就走。
柳青青伸手想要抱住寧寧的身體,但懷抱卻一次又一次地落空。
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蹲在又濕又潮的柴堆上,小聲地喚著“娘”,眼淚一串一串地落下來,而她除了徒勞地回答,什么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