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縣令抬起汗津津的腦袋,看到田埂之上站著一位面相奇古的老者,看不來年歲,說八十也對,說百歲也差不離,這樣的壽星必須以禮相待,更何況老人家氣度不凡,如此年紀(jì)卻不柱黎杖,如果說是平民小戶出身,他都不相信。
來不及放下手里的土豆,彎著腰回答:‘在老丈面前實(shí)在當(dāng)不得縣尊的稱謂,您喚我表字成多就好,這里太過熾熱,晚生扶您去棚子下面避避日頭,喝口水,您要說什么,晚生洗耳恭聽?!?br/>
顏之推笑著點(diǎn)頭,任由華縣令扶著自己來到?jīng)雠锏紫掳沧萍覜]派人到地里,只是給他們準(zhǔn)備了幾大桶涼茶供他們解渴,華縣令挑了一個干凈碗,用茶水涮涮,再倒了大半碗茶水,才給顏之推雙手奉上。
顏之推也不推辭,接過來品了一口,只覺得稍微有些苦澀,后味卻又甘甜潤澤,笑著對華縣令說:‘好東西啊,看你滿頭大汗的,也飲上一碗,解解暑氣,老夫已經(jīng)有十年未出家門一步,子孫們都擔(dān)心我死在外面不讓出門,老夫看他們一片孝心,也就絕了出門的心思,如今看來虧大了,一出門就遇到收獲千百年不遇的祥瑞,這是福分,聽說一畝地的產(chǎn)出足足有二十擔(dān)之多,成多你是親民官,告訴老夫,老夫沒聽錯?!?br/>
剛剛灌下一大碗涼茶的華縣令笑的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把剛剛收獲的土豆用清水洗了洗,拿給顏之推說:“老丈切莫笑話晚生,晚生適才親自收獲了一畝地,是書吏們用測繩重新丈量過的,不會有錯,足足收獲了三千一百六十二斤又四兩,為了擔(dān)心是土地肥瘦的緣故,這不是又測量了一畝嗎,準(zhǔn)備做個比較,從現(xiàn)在收獲的情況看,相差不會太遠(yuǎn),這土豆,的確是我大唐第一祥瑞?!?br/>
顏之推聞言,也咧開嘴笑了起來,只要這東西在大唐鋪開來種,必然不會再有饑饉之憂,拿著手里的土豆翻來覆去的看,越看越喜歡,又問華縣令:“成多,這土豆做糧食可能填得飽肚皮?”
“能,能,土豆亦菜亦糧,做菜味道鮮美,蒸熟之后綿糯可人,正是老先生這樣的壽星理想的餐食?!?br/>
顏之推撫掌大笑,對華縣令說:“老夫能否買幾斤回去嘗嘗,感受一下祥瑞帶來的好福氣,說不定還能多活幾日?!?br/>
“正該如此,晚生做主送老丈五十斤,說來慚愧,這些土豆都是明年做種糧的,否則給老丈多送些都無妨?!?br/>
顏之推搖搖頭對華縣令說:“你做縣令不易,如今親自下田耕作,毒日頭底下?lián)]汗如雨,不辭勞苦的為百姓操持,老夫焉能讓你德行染塵,有個三五斤足矣,餓死爹娘,不食種糧的道理老夫還是懂的。”
華縣令見老人家一臉的肅然,點(diǎn)點(diǎn)頭,回到田地里,挑了三個最大的給顏之推報過來,見到老仆準(zhǔn)備付錢趕緊搖著手說:“老丈年高德劭,晚生送上一份敬儀乃是理所當(dāng)然,若要收錢,就讓晚輩汗顏了,您放心,送給您的是晚生自己掏錢買的,絕不會讓老丈的心意付之東流。
顏之推再次咧嘴笑一下,拍拍華縣令的肩膀,在老仆的陪同下上了牛車,吱吱呀呀的往云家莊子駛?cè)ァ?br/>
主簿湊到華縣令身邊看著遠(yuǎn)去的牛車問:“縣尊您認(rèn)識這位老丈?我看他氣度不凡,一定不是普通人。“
“是不是普通人有什么打緊,光是那一把年紀(jì)就足夠我們恭恭敬敬的以禮相待了,送三個土豆結(jié)一份善緣,這樣的事情為何不做?!?br/>
主簿笑嘻嘻的說:“這土豆的產(chǎn)出如此駭人,等明年全縣的荒地,坡地,都種上土豆,縣尊的抱負(fù)一定會得到施展?!?br/>
“少拍兩句馬屁,多干活,我滾蛋了,你不就接了我的位子,都有好處的事情,把勁往一處使,明年先把土豆種出來再高興不遲?!?br/>
兩人互相打趣著又下了田地,看到被挖出來的滿地土豆,胸中頓時火熱一片。
顏之推坐在牛車?yán)?,看著身邊的三個土豆發(fā)愣,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一定會駁斥為胡說八道,剛才站在田地邊用點(diǎn)兵術(shù)掃視了一下身前剛剛被挖出來的土豆,再拿了一個土豆掂量一下分量,就知道華縣令沒有胡說,一畝地的確收獲了三千斤,這做不了假。
牛車爬上了一個坡,到了最高處顏之推吩咐牛車停下來,撩起車簾子俯視山腳下的云家莊子,明亮的日光下,整個莊子顯露無疑。
連接官道的是一條寬大的石板路,穿過云家高大的牌坊,一直延伸到翠綠的群山里面,山里面隱隱顯露出幾角飛檐,遠(yuǎn)遠(yuǎn)地有鐘聲傳來,給人一種世外桃源的感覺。
一大片高大的建筑在山腳下十分的顯眼,不用說這就是云府,周邊雖然都是半邊房,都是紅磚碧瓦的精致小院子,此時已經(jīng)到了午食的時間,淡藍(lán)色的煙霧從每一家的煙囪里飄出來,給人一種寧靜祥和的舒坦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