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奢華的偏殿之中難得熱鬧,十余個女官圍在床邊,表情嚴肅深沉,好像發(fā)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一般。季聽站在門口,看著她們一邊掀開被子一角查看,一邊在本子上記錄什么。
所有人都很忙,所有人的步履都很匆匆,只有角落里的申屠川是靜止的,他身著繡了金線的黑色蟒袍,一條金玉腰帶勾勒出勁瘦的腰身,底下一雙描金云紋靴甚是顯眼,這身打扮若不是有一身矜貴之氣壓制著,不知道要丑成什么樣子了。
季聽定定的看著他,只覺得他這身衣裳出奇的眼熟,好像在哪里看過很多遍一樣。她蹙了蹙眉頭,發(fā)現(xiàn)腦子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來,直到聽到床邊的女官小聲嘀咕一句:“皇上先前不是說過沒對長公主用刑么,怎么身上全是傷?”
她下意識扭頭看向床上,正巧一個女官掀開了被子,露出一張灰敗枯黃的臉。季聽看到這張臉后猛地回神,突然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了。
她竟然又夢到了前世,夢到的還是她死了之后的事,這可真是……離譜。季聽無語的嗤了一聲,又一次將視線集中在申屠川身上,他還保持著跟方才一樣的姿勢,面上無悲無喜,叫人猜不出他的情緒。
偏殿里的人越來越多,卻無人往她這里看一眼,季聽思索一瞬,便知曉他們看不到自己。
她勾起唇角走到申屠川身邊,順著他的視線往床上看,當看到毫無生息的自己后,不由得譏諷一笑:“雖然沒有飲下申屠大人給的湯藥,卻是實實在在死在大人面前的,大人可還高興?”
申屠川眼睫輕顫一瞬,依然靜靜的看著她的尸首。
季聽也頗感興趣的看著,看到女官將自己身上的每一道傷口都記錄在冊時,突然覺得這夢境未免也太真實了些,簡直像發(fā)生過的一樣。
女官們忙碌了許久,這才到申屠川面前復命:“申屠大人,長公主身上的傷已經驗過,這里是記錄下的冊子,還請大人過目?!?br/>
季聽聞言不悅:“他是本宮死之前最后見的人,又一直對本宮心懷怨恨,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都可能是殺本宮的兇手,怎么能將驗尸的冊子交給他?”
然而她的話女官是聽不到的,只是畢恭畢敬的呈上去,申屠川也神色淡淡的接了過去,季聽冷著臉輕哼一聲。
“大大小小的傷口,竟有三十余個。”申屠川的喉結微動。
女官應了一聲,半晌低聲道:“看傷口的恢復程度,應該不是一兩日弄出來的,不少傷口都是結痂后重新撕裂,看上去有些日子了。”
“疼嗎?”申屠川突然問。
季聽乍一聽還以為是問自己的,但仔細一想他又看不到自己,怎么可能是問自己的。
果然,女官在怔愣之后立刻回答:“不少傷口都深可見骨,必然是疼的。卑職與長公主沒有過來往,但方才召了往日照顧她的宮女詢問,得知長公主最是怕疼,這傷……應當不是她自己劃出來的,卑職懷疑底下人對殿下用過刑,大約要詳查才行?!?br/>
季聽聞言勾起唇角,對她的陳詞還算滿意,然而沒有滿意多久,就聽到申屠川淡淡道:“這傷只能是她自己劃出來的?!?br/>
季聽和女官同時一頓,季聽先一步反應過來,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這本冊子本官會銷毀,你再重新做一份。”申屠川平靜的看著女官。
女官愣了好久,才有些為難道:“可是祖宗規(guī)矩……”